【卢唐】月出皎兮
一
那个月华如水沉重而静谧的夜晚，莱姆斯明白他一定要对唐克斯说些什么。
他试图不去看唐克斯的脸。可是有什么用呢？于是他不再躲避，迎上了年轻女巫坚定炽热的目光。
他决定去爱。放下他一直以来对自己的桎梏。当人们都知道前途注定是一片不散的浓雾，还有什么比爱更有穿透力呢？
他承认他爱她，只字不提那些太老太穷太危险的鬼话。梅林在上，他已经足够潦倒了。再失意一次看起来也不会比现在憔悴多少。再得意一次也不会让他脸上写满春风。
当他的女孩――他终于可以这么称呼她了――被他拥入怀中时，喜悦与兴奋冲击着他的神经。他希望自己这次是理智的。他突然渴望着平静安宁的日子，虽然明知道不可能。
莱姆斯抬头看着月亮，是弯月，皎皎生光。
“莱姆斯？你怎么了？”
――我在害怕，害怕我们的幸福太过短暂，随时都有可能坍塌。
――我在惶恐，惶恐我无法给我的爱人一个宁和的家，我甚至无法给她任何承诺，只有――
“朵拉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我是说，朵拉，你愿意成为卢平太太吗？”
二
莱姆斯发现没人能做他们婚礼的宾客，无论是他的好友还是她的老师。
从婚礼开始我就在让她受委屈。他想。
他们回到了他们简陋的住处，朵拉今天很美，头发是泡泡糖般的粉色，左手上戴着他给她套上的银戒指。
“朵拉，我很抱歉。”
因为他们狭小的家，因为她手上朴素的戒指。
“别这么说。”朵拉堵住了他自责的话。
莱姆斯紧紧拥抱他的妻子，声音嘶哑，“朵拉，我很爱你，很爱你。”
他们以最沉默的方式互诉衷肠。
乱世之中，相爱就够了。
三
他撞击着她，听见她在他身下轻声呢喃着他的名字。
不敢奢望的画面在他眼前呈现，这是梦吗？
下一秒，有如坠入云端。
梦就梦罢，若梦过这一场，死去也值得。
四
莱姆斯掩饰着自己的不安。短暂的喜悦过后是巨大的焦虑，压抑感使他快要窒息了。
朵拉喜形于色，是啊，她身体里正跃动着一个小生命呢。莱姆斯很快就想到了这孩子是多么的不该存在。可是难道他要说出让朵拉放弃他的话吗？别说朵拉一定会生气，他自己更因为脑海中竟然有这样的想法而想扇自己一巴掌。
愁绪爬上眉梢鬓角，莱姆斯仿佛又老了几分。他失眠得厉害，他甚至觉得只有变成一头狼才能放下心中所有的包袱。
他快要不敢直面朵拉了，这种逃避的心理甚至比一年前更甚。都是他的错，让她嫁给了一个对她的名声没好处的人，让她更加被她母亲的家族憎恨，让她父母蒙羞。现如今唐克斯家和他们都陷入危险中，这全是拜他所赐。
然而没有什么能瞒过年轻女巫的一双慧眼，朵拉开口时他还以为她获得了什么摄神取念的能力。
“莱姆斯，如果你再这么皱眉，很快人们就会以为你比我大二十岁的。”
莱姆斯没有抬头，依旧颓然坐着，等着朵拉的话。
“莱姆斯，你听我说。你现在想的这些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吗？你以为我说爱你是一句孩子气的话吗？
“你以为我考虑不到我们结婚的后果吗？你以为我没有做足准备吗？”
“你不明白，朵拉。你不明白一个狼人小孩在成长中要受多少歧视，他可能会一辈子抬不起头。”
“偏见，该死的偏见是哪里都存在的。并不会因为你是谁而有所改变。你知道贝拉特里克斯，我母亲的亲姐姐有多么想杀死我吗？”
莱姆斯想起他们上一次执行任务，护送哈利时朵拉带着罗恩在扫帚上好不容易躲过了贝拉特里克斯。那时朵拉已经怀有身孕了，他的心揪了起来。
“那是因为我，因为你嫁给了我，所以她才这么恨你。”
“你怎么能这么想？怎么能说是你我的错？那是她的错！因为她所谓的高尚的理论和思想！
“莱姆斯，你到底能不能明白？偏见是出于别人的无知，我们是不需要愧疚的！
“你是可以选择的，选择和那些对你友好的人待在一起，我们的孩子也是！”
“朵拉，有一个狼人父亲只会使他感到耻辱的！”
“不，有一个胆小的父亲才会让他感到耻辱。莱姆斯，难道你的父亲曾因为他有一个狼人儿子感到耻辱吗？
“没有，没有人会为你感到耻辱。你要把自己当成一个本领高强富有正义感的巫师，不要再把自己和芬里尔归类在一起了。你永远不会成为他那样的人。
“莱姆斯，你和我都会把最大的爱给我们的孩子的，我们所有人都会一直爱他的。
“相信我，莱姆斯。别再胡思乱想了”
五
莱姆斯还是出逃了。他坚持认为他爱人的话不过是为了宽慰他而编出的谎言。他觉得自己犯下了大错，让一个无辜的孩子自出生起就要承受着每月一天的发狂，让他一辈子活在别人的冷眼之下，就算他非常幸运地成为一个正常人，大家都会知道他有一个狼人父亲而歧视他！
你为什么不能克制自己呢？
当他愤怒地想着这些的时候他刚刚从格里莫广场12号出来，所有的人都劝他回家和自己的妻子孩子待在一起，怎么就没人理解他的苦衷呢？
当所有人的想法都与你相悖，或许你真该认真考虑一下问题是不是出在自己。
你这个自私的家伙。
现在莱姆斯正独自坐着喝酒。我自私？我怎么会自私，我是为了保护她！
你就是自私。保护她绝不是离开她。你是个丈夫，是个父亲。你怎么放心离开自己怀孕的妻子？
你的父母没有放弃你。你的老师没有忽视你。你的朋友没有厌恶你，你的爱人没有远离你。
怎么，你从他们身上学到的，就是留下需要照顾的妻子，一个人跑开？
莱姆斯无话可说了，他无法反驳脑海里批评他自私胆怯的那个声音。
莱姆斯饮尽最后一杯酒，终是拢了拢长袍，向家走去。
六
莱姆斯决定无论如何他都要在朵拉身边。
没有什么比守护爱的人更重要了。
时间久了他竟错以为，世界和他的家一样太平。
无法忽视窗外腥风血雨，无法忘记碧空如洗被阴霾遮蔽。
七
当那一天来临。
他临行时向她保证过自己一定会回家。
可他没想到，她竟先他一步来到他身边。
语言显得苍白无力。她知道，她什么都知道。她是聪明而勇敢的女巫，不需要听那些伪装过的希冀。
她只求与他并肩携手。
同生共死。
莱姆斯看到了一道绿光。一切都完了。
他大声喊着，喊着他爱人的名字。
后来他意识到这是没用的。因为他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了。
我们的呼唤终归隐于尘霄，只有万古星辰听得到。且赴前路，在黑夜里做一场漫长的告别。
生同枕，死同穴。
后来，千古月光清冷而苍白地洒在他们的墓碑上，神圣而皎洁。
莱姆斯·约翰·卢平 1960.3.10-1998.5.2
尼法朵拉·卢平 1973.6.10-1998.5.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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